60年前的今天|抚顺石化:“金花”盛开的故事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5-06 19:09:00    

来源:【铁人先锋】

春泥融润,细柳抽丝。五月的东北大地,料峭的春寒悄然退场。抚顺石化石油二厂十里厂区塔林林立,机械轰鸣,管线如银色血脉般在蓝天下纵横交织。站在中国第一套流化催化裂化装置—北催化装置旁,由废旧管线组成的大型雕塑“开启”赫然矗立,正面“抚顺石化工业主题记忆公园”几个大字沉稳醒目,与历经岁月的北催化装置相互映衬,宛如时光长河上架起的桥梁。

这座见证了中国炼油工业腾飞的“功勋装置”,在2025年5月5日迎来了特殊的纪念日——中国第一套流化催化裂化装置开工60周年。60年前,当银白色的催化剂颗粒在提升管内形成“黄金瀑布”,不仅宣告了新中国高标号汽油“零”的突破,更在共和国炼油史上种下了“金花”的种子,孕育了以“胸怀祖国、服务人民的爱国精神;崇尚创新、尊重实践的科学精神;集智攻关、团结合作的协同精神”为主要内涵的“金花”精神,书写了一段“科技报国、产业兴国”的壮丽篇章。

“金花”初萌—冰封岁月埋火种

1959年,大庆油田的原油如黑色动脉般涌流,让新中国初尝甩掉“贫油国”帽子的喜悦。然而这份喜悦很快被技术瓶颈笼罩——全国绝大多数汽油辛烷值低于63,汽车都只能“喝”低标号燃油,国防急需的航空汽油更是依赖进口。国际技术封锁下,美国断言“中国造不出流化催化裂化装置”,苏联专家撤走时留下讥讽:“你们只能在小茶壶里炼油。”由于技术落后,原油得不到有效利用,大庆油田这个亿吨级油田的进一步开发受到极大限制。

“米是有了,可还吃不上香喷喷的大米饭。”时任装置副总设计师张福诒回忆道。然而想提高汽油质量,只能靠催化裂化技术。1961年底,北京香山见证了中国炼油工业的关键转折——“香山会议”。会上,时任石油部副部长刘放郑重提出,将催化裂化、催化重整、延迟焦化、尿素脱蜡、催化剂及添加剂五项新技术列为石油科技长远规划攻关项目,并选定抚顺石油二厂建设工业化催化裂化装置。彼时,讲述白族姑娘奋斗故事的电影《五朵金花》风靡全国,剧中“金花”象征着智慧与坚韧,恰与炼油人突破技术壁垒的决心相呼应,于是,这五项炼油新技术也被形象称为炼油工业的“五朵金花”,而催化裂化则是“五朵金花”之首。

“金花”破土—举国协同越关山

1962年8月,34岁的时任流化催化裂化装置总设计师陈俊武率8人考察组从古巴带回两大箱技术资料。次年2月,抚顺设计院正式展开IV型流化催化裂化装置设计,但当4月图纸完成时,设备与材料在西方封锁下的落地难题却摆上桌面。

中国第一套流化催化裂化设计者陈俊武(左二)及设计人员

对于具有大会战传统的石油人来讲,“自力更生、艰苦奋斗”,从不是一句简单的政治口号。石油部迅速确立了一方面从国外订货,一方面国产化的“两条腿走路”策略,并特别强调: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,设备尽量国产化。其中滑阀的设计与制造是所有技术攻关难点中的难点。

作为控制整个装置反应压力的重要设备,滑阀拥有两千多个零部件,不仅要耐高温、耐磨损,还要拥有极高的敏感度。“吹一口气,那么大一个阀一下子就动了”。

1963年,留美专家袁宗虞临危受命主持滑阀设计工作。面对2000多个精密部件、0.01毫米精度要求,他带着120张墨迹未干的图纸奔走上海、兰州多地,开启了艰难攻关。石油部同步启动“三路会战”—上海试制、兰州攻关、欧洲采购。当英法公司索价1.3万英镑的滑阀10个月后到货,灵敏度不及国产滑阀的50%。1964年9月,我国第一套单动、双动滑阀研制成功,一位古巴自控专家在看完滑阀安装的全部工序后,只说了一句话“现在我知道我们的滑阀坏了到哪里订货”。

滑阀设计者:袁宗虞

第一套滑阀的部分设计人员

万事俱备。1963年11月5日,抚顺石油二厂施工现场机声轰鸣,来自全国180多个单位的建设者云集东洲河畔,他们住窝棚、啃窝头、喝稀饭,在零下20℃的工地上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的“工业会战”。

正当建设者们以“革命加拼命”的劲头大干快干时,1964年春的一场小插曲让这场会战的意义更加厚重,由于施工衔接问题,主风机基础在浇筑中出现施工缝,原本只需加固修复即可,指挥部却连夜召开电话会议,“加固,没有问题,但是这是整顿作风,崩掉!”—没有人想到,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,指挥部竟会为一道施工缝推倒重来。这一“颠覆性”决定,让精益求精的工作作风始终贯穿装置建设,建设者也在此感召下,自主研制出“两器”衬里、蛇形塔盘等关键设备,为装置顺利投产奠定坚实基础——1965年春节,中国第一套同高并列式IV型流化催化裂化装置在抚顺石油二厂建成中交,工程历时仅七个半月。

“金花”结蕾—百炼精工铸首成

当百吨钢铁巨人从地面崛起之时,一场比设备安装更严苛的“人的硬仗”同步打响。

从何方向到反应器,几步跨过管线……石油二厂历史上的第一个全能操作员,来自锦西石油五厂的李长良在蒙眼训练中默数步数。这套员工自创的“蒙目练兵”法,要求操作员蒙着眼睛实现塔上塔下全流程操作,100%正确。最初,有人在黑暗中撞得额头红肿,有人误判阀门导致模拟流程“卡壳”,但没人退缩。他们在装置中反复训练,把管线走向、设备位置刻进肌肉记忆;为防止坠落,女职工鲍素珍用绳子捆住自己,硬是把47米高的解析塔爬成“自家后院”的楼梯。凭借着扎实的训练功底,车间员工全部通过了考核。

第一位全能操作员:李长良

第一位女全能操作员:鲍素珍

“催化的培训队,厂里开大会整整齐齐唱着歌进去,大家都回头看,鼓掌”。在解放军政治学院学习过的车间首任党支部书记王成春,非常注重队伍时间观念、纪律观念、作风养成。他不仅狠抓操作技能训练,还格外注重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。家庭几口人、兄弟姐妹几个、家庭收入怎么样、住在哪里……几乎每个人家他都去过。操作员胡玉芳的男朋友被分配到大西北,王成春得知后把他调回到抚顺,为此车间职工们深受感动。

党支部书记:王成春

1965年5月5日,催化装置正式投入运行,并实现了工程质量、投产、产品质量、收率四个一次成功!它的成功投产,打破了外国的技术垄断,把中国的炼油技术推向了一个新阶段,彻底结束了中国人民依赖“洋油”的历史。这座装置是新中国第一代石油科技工作者、建设者和炼油工人,发扬独立自主、自力更生精神,集智攻关、团结协作所铸就的开篇之作,是中国石油工业史上的一座历史性丰碑。

1963年12月3日,周恩来总理在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上宣布:“我国需要的石油,过去绝大部分依靠进口,现在已经可以基本自给了。” 1963年12月26日,《人民日报》发布消息。

“金花”绽放—神州大地春满园

第一套流化催化裂化装置的成功投产,不仅为中国炼油工业注入几何级崛起的强大动能,更使北催化装置成为技术革新与人才锻造的双重“孵化器”。

56万吨/年的处理量,如何喂饱日益增长的工业需求?装置投产刚满6年,技术改造的硬仗便打响。成长为主任的李长良带领工人扩建再生器,1971年处理能力跃至80万吨/年;1975年,副厂长赵光忠团队在没有国外资料可依情况下,靠2000多个数据点自研分子筛提升管工艺,轻质油收率从62%飙升至75%,处理量达90万吨/年;1978年,工程师毛树梅团队自主设计三级旋风分离器,攻克烟气轮机技术,年节电2000万度,并荣获国家二等科学技术进步奖;80年代,装置凭借精细操作,创下609天长周期运行纪录……

与此同时,人才的“种子”随着装置技术改造同步播撒。装置投产仅3个月,首批30名骨干背着行囊奔赴大庆,在北方的荒原上支起“催化课堂”;1966年,副主任徐宗诗带着32人团队援建齐鲁,把“蒙目练兵”练成新装置的“开工密码”。 1969年,27名职工扎根北京燕山,在塔架上用“肌肉记忆”复刻了北催化“四个一次成功”的基因图谱。这些从北催化走出的数百名金花“种子”,让在“凡有炼厂处,必有催化人”的格局里,处处涌着抚顺石化的技术基因与攻坚传承。

石油二厂部分援建人员在在建石家庄炼油厂的催化裂化装置前合影

石油二厂成建制援建、开工的荆门炼油厂催化裂化装置

胜利炼油厂催化裂化装置

1995年第一套催化裂化开工30周年,装置首批建设者代表留影

2000年,北催化装置正式停运,结束了35年的历史使命。当最后一班操作员按下停产按钮时,控制室的仪表盘仍闪着微光——这不是设备的余辉,而是“金花”的基因正从钢铁躯壳中抽离,化作千万簇火种,悄然融入一代代炼化人的血脉。

六十载春秋流转,北催化装置早已褪去轰鸣,化作钢铁铸就的史书。塔林静立间,“开启”雕塑的蜿蜒管线与记忆公园里的老设备、老厂房交织成岁月的复调,仍在向每一个驻足者诉说着“金花”盛开的密码——那是一粒在冰封年代深埋的种子,以爱国为壤、科学为泉、协同为光,终在神州大地上开出了灼灼科技之光。如今,新一代炼油人走过雕塑时,总会不自觉地昂首:那裂空而起的钢铁曲线,恰似一个永远向上的惊叹号。

本文来自【铁人先锋】,仅代表作者观点。全国党媒信息公共平台提供信息发布传播服务。

ID:jrtt